前陣子，我寫過一篇文章，略微提及了我的一名姓陳的小學老師。

結果就有人在評論里說，我描述她的文字，有些不太友好。

這里要聲明一下，關于她的外貌和愛好，就是客觀描述。這位老師確實超級愛涂脂抹粉，日常話題除了港臺電影就是穿衣打扮，臉上的粉底非常厚重，真的是一說話就讓人感覺會往下噗噗掉渣的那種。

當然，作為一個重點實驗小學的老師，她的業務水平還是可以的。

但我打心底里，還是相當厭惡她的——這位陳老師，為人勢利，還漠視甚至暗中鼓勵校園霸凌行為。

她直接和間接對我造成的傷害，令我至今懷恨在心。

那是上世紀九十年代中后期，除了教師節送禮物外，還特別流行新年的時候，給小學老師“進貢”掛歷。

那段時間，她會在課上或者自習的時候，帶著全班同學欣賞收到的掛歷。這時，那些個送掛歷的同學，就特別傲嬌，像小公雞一般挺直腰板，自豪地簡直要飛起。

就是這樣的東西，估計很多00后都沒見過

送掛歷的同時，班主任們也會得到一些包包、化妝品、圍巾甚至購物卡之類的禮物。當時有關部門對這方面監管不怎么嚴格，她們大多都會假意推辭一番，然后笑納。

而對于陳老師來說，參照禮物的輕重多寡，對學生們的態度，也是不一樣的。

比如，一名家里有車的瞇瞇眼、黑黃皮膚，姓費的女生（注意，九十年代中后期，三線城市有私家車），她那鞋拔子臉，我至今印象深刻，結果被陳老師吹的跟天仙一般，搞的我們全體同學那陣子，都有些審美錯亂。

我甚至一度因為自己雙眼皮、高鼻梁，白皮膚而感到自卑——因為，“小仙女”費同學是單眼皮、塌鼻子、黑皮膚，人人都以她為最美。

更讓我自卑的是，我幾乎沒給她“進貢”過禮物，衣服鞋子也特別樸素，“樸素”的經常被同學嘲笑。這導致，如今的我，特別喜歡買鞋子，特別是紅色的平底船鞋，似乎在彌補童年的不足。

我爸媽都是教大學的，我爸專業生物化學，我媽機械制圖。他們看問題特別簡單，他們那個年代，都是以艱苦樸素為榮，認為小學的環境是很單純、善良和平等的。比如，我媽就經常說，她有個右派家庭出身的同學，雖然身份不好，但因為人美心善，學習好，從來沒人欺負她，最終，恢復高考后，人家考上了名校等等。

所以，他們絕對不認為，應該給我的小學班主任送個禮物啥的。

此外，我上學早了一年，是班里最小的那個，而且，發育得還晚，在小學四年級以前，一直是班里最矮的那個，而且，可能...還帶著一種病怏怏的瘦弱和蒼白。

很顯然，我當年的狀態，屬于典型的“被霸凌”對象。

“霸凌者”們，都送過精美的掛歷和“貼心”的禮物，而陳老師則在一旁幫襯，公開助長他們的氣焰，還不斷誘導整個集體孤立我。

到了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忍無可忍，提筆寫了一封長信給了教導主任。300字一張的稿紙（下圖這樣的），我寫了八頁半。

然而，那個教導主任竟然連信封都沒拆開，就直接隨手扔給了陳老師。

陳老師拆開看后，馬上找了我爸，問這封“檢舉信”的來歷——她認為，我作為一個四年級的小學生，沒能力寫一封兩千多字的長信，幕后肯定有大人“指使”，所以感到了驚恐。

很顯然，我爸也被問得很蒙圈...他對這封信，確實是一無所知。

那以后，陳老師的態度明顯緩和，再后來，我的身高蹭蹭地竄——如今，可能，那些個霸凌過我的女生們，95%都沒有我高，但她們中的大多數，體重肯定比我重。

前一陣子，我還曾經跟同事們開過玩笑——別惹我啊，我從10歲起，就掌握了寫信“搞事情”的能力了。

但老實說，我一直也沒走出過這方面的陰影，甚至影響到了后來我選擇配偶的偏好。

我之所以跟我先生結合了，除了他的學歷光環，長得立體白凈外，我更看重的，竟然是他老人家的生理特色——力氣大、跑得快，聲音渾厚洪亮（我賬號視頻配音就是他）。

這樣身強力壯的男人，能給我帶來安全感。

只是，萬一兩人廝打起來，雖然我倆身高差不多....但我肯定還是打不過他的...

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一直以為，小學時被“揍”，是因為自己不夠好，不夠優秀，而且覺得，這樣的“霸凌”，可能僅僅是發生在我身上的個案。

長大后，在國外當過老師，又在國內高校任教，也稍微見了點世面，這才能察覺出——校園霸凌不分國界、民族，屬于一種非常普遍的現象。

比如，在一些國家規定中小學生要統一穿校服，有的甚至連鞋和書包也要“制式化”，讓學生們無法通過穿衣戴帽來評判一個人的家庭條件。

日本校服——女生們都在偷著把裙子改短

但是，他們上學的交通工具，或者其他的細節還是不可避免地會暴露自己所屬的階級和家庭經濟狀況...弱的那方，或者僅僅是因為長相的緣故，還是很容易遭到語言羞辱和肢體攻擊的。

至于霸凌的原因，除了前面說的經濟條件和社會階級，更是千奇百怪——長得矮會被霸凌，長得高會被霸凌，長得丑會被霸凌，長得漂亮會被霸凌，甚至一個眼神“不對”也會被霸凌...一些時候，特別是身心殘疾的學生，往往屬于兒童階段很容易被集體霸凌的對象。

比如下圖，是個最近發生的，很暖心的新聞——北馬其頓共和國總統斯特沃·佩莫夫斯基，在聽說一名患有唐氏綜合癥的女孩被霸凌后，親自帶著女孩去上學。

即便那明顯帶著作秀和擺拍的意思，但此行傳遞的，也是妥妥的正能量。

還有美國，歷來屬于校園霸凌的高發區，一些校園槍擊案，也跟校園霸凌相關的報復性行為有關。

比如，1999年，科倫拜恩校園槍擊事件中，殺掉了12名學生和一名教師并造成其他24人受傷的兩名槍手，就是長期校園霸凌的受害者。他們在學校“殺干凈”了見到的人之后，也選擇了飲彈自盡。

此案震驚了整個美國，很快，各州相繼出臺專門的反校園霸凌法案。

就是他們倆

而且，美國的校園霸凌，還很具“美利堅特色”——在很多公立學校，除了家庭條件差或者長相磕磣的，專心努力學習的人同樣很容易被當成霸凌對象；

而受歡迎的，永遠是四肢發達的運動員和性感早熟的女孩們。

這方面，大量的美劇，都很說明問題——美劇影響了美國校園，美國校園又影響著真實的美國學生的價值觀和校園風氣。

另外，一些非美國本土出生的亞裔移民，也很容易被“霸凌”。比如下圖這個女孩的故事，大家可能早就聽說過。

Tina在7歲時跟隨家人從越南移民到美國新澤西州，當時的Tina英文不太好，又因為黃種人的外貌，在學校飽受霸凌，讓她陷入了孤獨的深淵。

直到一次Tina無意間向大家展示了一張她童年拍下了“皇室照”。照片中的Tina身穿大清國皇室服裝，昂首挺胸地正襟危坐，還真頗有幾分皇族氣派。

結果，那群沒見過世面的美國同學們，竟然就信了，真的把她當成了有“公主”身份的越南皇族后裔，都爭著跟“高貴的她”一起玩耍，無論Tina做什么，都有人贊美她“好厲害”....

但是真的“公主”，上學后，日子就那么好過嗎？

就看愛子內親王，作為日本皇太子/天皇的女兒，也曾一度淪為校園霸凌的受害者。

在接連的網爆和校園霸凌下，愛子公主曾經迅速憔悴成了“紙片人”，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倒。

即便如此，在皇室的新年海報上，還得跟爸媽配合，強作歡顏的擺拍。

還有當今日本皇儲秋筱宮文仁親王的小兒子，皇太孫悠仁親王，也曾被同學們折磨得苦不堪言。

也不知道，那群新澤西州的美國少年們，對這些真正的王子公主們，又會怎么看。

孟子云，人之初性本善。尷尬的是，生活的實踐告訴我們，這句話，有時候，并不通用。

我們定義的“善”，諸如勇敢、正義、寬容、謙卑等等，除了先天遺傳，更多的，是經由人類社會后天培養的，是人類特有的品格。

而我們定義的“惡”，往往就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動物性”。比如，殘忍、冷酷、恃強凌弱等等。

這些“惡行”，在動物界，特別是野生動物界，就是稀松平常的生存手段，即所謂的“叢林法則”。

那么，對于一個人類的兒童來說，在心智成熟之前，他的自然屬性遠遠大于他的社會屬性，他的行為更多是動物的本能，而非理性思考的結果。

我之前就寫過一篇文章，說的是1930年代初，美國科學家溫思羅普·凱洛格博士的一個實驗——他把自己10個月大的兒子唐納德和一只7月半大的名為“古亞”的雌性黑猩猩一起按照人類幼崽的模式撫養....半年后，猩猩確實似乎有了人類的感情，但更明顯的是，兒子唐納德，卻越來越像一只小黑猩猩了，體內的動物性，似乎被喚起。

當年的實驗影像資料

結果嚇得他不得不趕緊終止了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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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人們常說的“熊孩子”，確實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而且，越小的孩子，這種“動物性”就越明顯，他們很少考慮他人的感受，哭鬧完全是以自我為中心，一旦父母他人稍微不滿足自己的心意，就會嚎啕大哭、拳打腳踢，絲毫不顧及他人感受——這就是動物本能的利己主義。

只不過，因為兒童的力量太過微小，以至于大人們往往把這種自私當做可愛，而非應該糾正的行為。

同理，對于中小學生，特別是小學生來說，他們的心智尚未成熟，很多時候，只依靠動物本能去判斷和行事，缺乏理性思考的能力。

通過父母的家教和老師負責任的教育引導，他們身上的動物性會逐漸褪去，人性顯露出來；

但如果家庭教育有缺失，老師也選擇了漠視，這種動物性就會被無限放大，并造成難以估量的傷害。

比如，很多人做家長的，都認為，這就是小孩子性格活潑的表現，同學之間打打鬧鬧，沒必要那么上綱上線的——你和小孩子較什么勁；

老師無論做了什么，那都是為了學生好（我經歷的那位小學老師，只為了送禮送掛歷的同學好）。

老師又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他們那樣對你，你也有問題，不要老來煩我。

另外，參與霸凌，尤其是精神霸凌（比如集體對個體的孤立）的人，往往數量很大，行徑隱蔽，他們在法不責眾心理的作用下，更加的肆無忌憚。

而校園霸凌，根源就在于兒童的動物性。無論是手腳上的毆打、言語上的侮辱還是集體對個體的孤立行為，都來自于人類動物性的極端表達。

正如前面說的那樣，在動物界，欺凌弱者、排斥外型怪異的同類（比如，獨特的毛發和身體特征），幾乎屬于各個物種的普遍現象。

人類的這種行為，體現的，就是老祖先的原始動物本性——“弱”即原罪。

就說在我上小學的那個時代，穿著時髦，給老師送禮送掛歷的，會被下意識地定義成為了“強者”，反之，則成了被欺凌的弱勢一方。

學校不作為，老師選擇漠視，家長沒主見甚至根本不知情，最終苦了老實巴交的孩子，甚至將毀掉他/她的一生。

而另一邊，那些以欺凌他人為樂的人，其潛在危害，也相當大。

你現在不和小孩子“較勁”，不幫助他們抹掉身上的“動物性”，這種隨心所欲“為惡”的性格，也將伴隨他們的一生。

更何況，作惡的是孩子，受害的也是孩子啊。

總之，人的“善”，多是經過后天教育形成的，通過負責任的家長和老師的教導，才逐漸懂得了禮義廉恥，做好祖國的花朵和偉大事業的接班人。

絕不能，以他“還小”為借口。

正如馬丁·路德·金所說：歷史將記取的社會轉變的最大悲劇，不是壞人的喧囂；而是好人的沉默。

最后，愿所有人的校園生活，都能留下美好回憶；每個人的童年和青春，都能被溫柔以待。